朝圣者的敦煌
敦煌是属于朝圣者的!
这不是说城市!说的是积淀在城市背后的那些!
一座城,只有高楼,只有工厂,只有车流,只有人群,是不够的。仅仅有这些,它永远只能是一座钢筋水泥构筑的丛林,一座人流车流暂时的停靠站。那就如同一个家,只有奢华的摆设,只有富丽的装饰,那是不能称之为家的。没有爱,没有温情,那只是一栋房子。
一座城市,应该是有它的根,有它的积淀的!哪怕只有一段虽然残破但有故事的桥,一栋低矮到尘埃里的楼,一座歪斜了的塔……就这一点点,也足以吸引着远在千里之外的人们想啊,梦啊,远远地,人们会在心里为那段桥,笼上朦朦胧胧的烟,染上或悲或喜、或聚或散的色彩。于是,桥上凭栏的美人早已化作了枯骨,但桥却因曾经的等待变得异常美丽!楼里戏剧的主角早已作古,但楼却因这个人这场戏变得有了重量。城里也并不没有过多发达的工业商业,但城却也因一个传说、一段故事、一个人而变的厚实!就像姑苏城外寒山寺旁的那座桥,就像西子湖上的那座桥……
我常常想:人们千里迢迢来到敦煌这座城,是为了什么?
这座城有什么?一座有着佛的石窟,一眼与沙山相偎依的水泉,一方写在唐诗中的关城,抑或是瓜甜果美,人淡如菊,或者还有其它?
戈壁漫漫,长风浩浩,吹干了土地,吹裂了肌肤。要到达这座城,莫提古时,即使在飞机、火车、汽车都已通行无阻地可以直接到达的当下,其实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从周边任何一座城市出发,你都要忍受漫长的行程。漫无边际的荒凉戈壁把周围的邻居们都孤绝的远远的!使得造访变得极不容易!可如果太容易,再圣洁的地方也会让世俗沾染得俗艳不堪!我会在心里一千遍一万遍地想想拉萨,但在我没有亲自涉足之前,我是不愿意听别人陈述有关于布达拉宫,有关于八角街的故事的。我想,那些所有向往敦煌的人们也有着这样的想法。
好吧,你来了!当你乘车穿过漫漫戈壁,看厌了车窗外的童山秃岭,看烦了只有凝固着起伏不已的沙浪的瀚海戈壁,当你梦想中的期盼一点点被消解变淡,突然地,一抹绿出现在天边,有人告诉你,敦煌到了!于是你的心再次被点燃!
多好,有什么能比拟那份即将看到心中朝思暮想的人时的欣喜呢?
可是,达观的苏子说了: 庐山烟雨浙江潮,未到千般恨不消。及至到来无一事,庐山烟雨浙江潮。当然还有另外一说:情人眼里出西施!
敦煌不是赏玩的,寻常人听人说了,便来寻了,便来拜了,便也就罢了。庐山烟雨存在了照片里,也跟着一众为浙江潮水鼓舞过了。
只有那些朝圣的人们,一次来过,便成了一生的梦,连死去都想葬在这里,比如三毛,比如常书鸿。
昔年常书鸿先生别了梦幻般的巴黎,奔向这里,只是因为在塞纳河畔的旧书摊上瞥见了敦煌。
在他心里,敦煌是圣地!
他是怎么到敦煌的啊!我不想再描述,徐迟先生的报告文学《祁连山下》这样写道:
“到敦煌去!是的,他也知道这并不是容易的事。那是在‘黄河远上白云间’的塞外,在河西走廊的尽头,在祁连山下! 要到那种地方去,需要像古代的张骞一样的精神,像古代的苏武一样的毅力。”
“旅行家们以坚定的宗教信徒似的步伐,前进又前进。经过三个月之久,他们到达了目的地。在一片流沙的山丘中间,他们望见了一个小小的绿洲,一片林木。”
三个月!重庆,西安,兰州,敦煌。离得多近的四个地名啊!可那是上个世纪三四十年代。今天,尽情的享受着现代化带来的交通便利的人们可能无法想象:今天在重庆,明天就到了兰州,或是敦煌啊!怎么会这样费周折?
他是去朝圣,而这一来,就永远守在了敦煌!
鸿飞之后,许多锦心绣口看着也温温婉婉的根本就不适合这西北苦寒之地的人们来了,一来,就痴迷在了那一个个洞窟里,魂掉在了那里般的,不再出来……
我是俗人,寻常人众,跟他们没法比。当初我也是抱着一份朝圣的心兴冲冲地去看岳阳楼的。想象中,八百里洞庭波澜壮阔,湖畔危崖之上一座气势宏伟的楼宇拔地而起,直入云霄,但到得近前,全然不是想象中的模样。不知道是岳阳楼被周围的高楼比矮了,还是岳阳楼本就是它原来的模样。
其实,岳阳楼也罢,敦煌也罢,他们本来就是原来的样子,他不用涂脂抹粉地媚俗,穿得花花绿绿的招徕路人那样的事他不会做也永远不会去做。在朝圣者心里眼里,想要看的就是一份干净!不铺张不奢华不张扬不做作的干净!
是的,敦煌是干净的,敦煌是恬静的,他不喧闹,他不用像一个呱呱叫着的老母鸡那样急于向世界表白自己,他也不需要谁来朝拜,他如佛般自在,即使在夜晚,那些霓虹灯声嘶力竭的喧闹也不影响他的恬静!是啊,要是谁有了他那样的经历,保准跟他一样:战火与硝烟已远去,曾经的繁华已落尽,也饱受了蹂躏践踏,也经历了冷落弃置……
如今,敦煌是是属于朝圣者的,是属于在这浮躁的时代里想要追寻一份宁静的朝圣者的!
他恬静而不张扬,一如佛拈花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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